-

醫院裡混著消毒水味，稱不上多難聞，但淩川卻十分討厭，現在才10點多，本該是人最多的時候，可這卻出奇的安靜。

最近的夢總是反反覆覆，令他很不安，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了舞劇的排練。

“24號病人，進來吧。”護士從門內出來提醒道。

上一號病人與他在門口擦肩而過，淩川可以肯定這是對母女，女孩兒安靜的被大人拉著，臉上表情似是麻木。

聽著媽媽嘮叨：“小鬱，你最聽媽媽的話了……這家治不好，我們換下家……我都是為了你好，今天先去上學好不好，你這不是病，這是……”聲音隨著房門關閉而隔絕在外。

“我們再怎麼治療，哪抵得上家長的一句話啊。”直到淩川坐到他麵前薑醫生才停止對上個病患的喃喃。

“小川有段時間冇來了，最近遇到什麼事了嗎？”

“是老毛病了，您再開點藥吧。”說著便把填好的單子遞去。

薑醫生皺了眉，片刻道：“還是告訴蔣婷吧，你這可不是什麼小毛病，是藥三分毒。”

蔣婷，淩川的母親，忽然聽到還令他有些陌生：“不用了，這種事就不用麻煩她了，你知道她什麼性格。”

薑醫生重重歎了口氣，也冇再多說。

將藥單交給護士去開藥，這消毒水味實在不好聞，淩川冇待多久便離開了。

薑醫生看著淩川離去，纔將口袋中一直震動著的手機拿出來，他並冇有選擇掛斷，但也冇有接通。

“薑醫生不接嗎？”小護士提聲道。

薑醫生冇有接話，震動也停了，螢幕恢複到聊天介麵，隨之而來的還有幾條簡訊。

蔣婷：小川最近還好吧

我知道她還是不

肯見我。所以我

拜托你幫我多看

著點他

蔣婷：就當看在老同學

的麵子上

蔣婷：我這也都是為了

他好……

在訊息最下麵還有條轉賬，薑醫生依舊冇有回，那條轉賬也同以往其他轉賬一樣，過期後自動退還。

薑易羽不是冇有嘗試過勸蔣婷對小川放鬆教育，但也正如淩川所說他知道她的性格。

淩川所在的劇院距中心醫院之隔一條街，不算太遠，站在馬路對麵他便看到劇院門口熱鬨非凡。

編導同他說過，南大畢業的舞蹈生，今天會來麵試，於是他抬腳向後門走去。

排練室已經聚了不少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劇目，淩川囫圇吞了膠囊，先開始拉伸。

他舞蹈底子很好，練習基本劇目不會出錯，總能成為一眾演員中最亮眼的那位，用彩蝶紅梅比擬他都不為過。

一曲舞很快結束，編舞的留下幾位效果不太好的，便宣佈散了。

從音樂響起的時刻，淩川便聽出了那令他有些熟悉的鋼琴曲，拉住與他擦肩而過的同事:“那個……我們伴樂老師換人了嗎？”

那人見淩川問話也愣了半刻，許是冇料到編導口中的天纔會詢問他。

“嗯……是換人了，你也聽出來了？之前那位有事回老家了。”

“嗯，謝謝”淩川接道。這首曲子他很熟悉，不可能聽不出來。是巧合嗎？隻有那個人會這麼彈。

六年前他親手教他的，現在甚至連他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淩川隨著其他人離開排練室，卻走向了與他們反向的後台。

這裡本被征用作麵試場地，三個小時後，也隻剩下幾個工作人員三三兩兩的並排走著。卻始終找不到他想見的那人，隻是錯覺吧……

打算離開時，被一位工作人員叫住：“淩川，編舞讓我問你那落在排練室的藥是你的嗎？”

淩川恍然將藥落下了，隨即點了頭便原路返回。

走廊間，本該暗下來的排練室此時還亮著光。

“還有人在？”淩川隔老遠便望見。他放緩腳步，移動到了門口，在看清裡麵的狀況時愣住了。

那道身影正背對著他，靜站著，手中似乎拿著東西在仔細端詳。真的是他嗎？一個消失了六年的人。

淩川多想出聲讓他回頭，可喉嚨像是塞了團棉花，淚水已早已蓄滿眼眶。

那背影似是察覺到有視線落在他身上，但冇有選擇回頭，還是靜靜站著，卻不再端詳手中的物品了。

“時……敬亭”最終還是淩川開了口，當喊出他名字那一刻，模糊了六年的樣子，在此刻明朗起來。

眼眶也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像珠子斷線般滾落下來。

“你還在吃這種藥……對身體不好”僵了許久，他纔開口。

“是不是在生我的氣，認為我很無情”時敬亭在一步步靠近。

“病……恢複的怎麼樣了？”離他的距離越來越近。

直至撫上他的臉龐，輕拭眼淚，將淚痕擦乾。

“是去後台找我了嗎？”

熟悉的氣息在鼻翼間若隱若現，與六年前無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期待。

“你是因為我纔來這裡伴樂的嗎？”似是認定了他就是新來的伴樂老師。

麵對淩川的答非所問，他並冇有在乎：“我是為了你來的”這話無比堅定。

“你不會走了，對吧？”

“……淩川，我不會給你不現實的承諾，但我答應你暫時不會離開了。”

暫時……隻是暫時嗎……可他並不想暫時。

待出了劇院，整個人都像掉進一場擁吻晚霞的盛宴裡，抵著天邊的雲彩隱於昏紅的天空，消跡在路的儘頭。

城北的風如彎刀般鋒利，將人臉劃傷後，不知悔改的繼續破壞，撥出口的霧氣在眼前圍了周遮擋住視線，印著“拆”字的老屋與街對麵的新房形成對比。

“你……要回家嗎？”圍巾圍住半張臉，以至於聲音悶悶的。

“嗯？我們的？”

“嗯”聲音有些聽不真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