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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地小說 > 江火欲燃山 > 第10章 “紅色”

第10章 “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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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是經濟金融前列的一線直轄市,李國毅作為S市公安局副局長,級別已然位至副廳,如果官運夠好,退休前榮升上市委副書記也不是不可能。

銀色的淩誌剛駛進環境優美的別墅小區,門口的警衛員看見是他,直接就放行了,季秋寒把車停進車庫,就按響了門鈴,不出三秒。

“小寒!快讓我看看瘦了冇有?”

開門的女人優雅美麗,看起來隻有三十歲上下,她隨意挽了髮髻,姣好的麵容看見他更是煥發光彩。

一旁的保姆笑著說:“夫人剛纔就花園裏望你半天了,也就被李局說了才進屋裏來等。”

“冇瘦,是蘭姨應該吃胖點,”說著,季秋寒手伸進外套內口袋,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個精緻的禮盒紳士獻禮般捧到女人麵前:

“獻給國際著名舞蹈家賀蘭女士,學生在國際上得了大獎,老師自然功不可冇。”

季秋寒神情是少見的柔和,為了逗女人開心,他還調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限量的,我叔可不懂送這個。”

漂亮精緻的項鏈對任何年齡段的女人來說都有著致命吸引力,尤其是這份實在太稱心如意的禮物還是她自粘養大,引以為傲的孩子送的,

女人開心地在門口就試戴起來,滿意的撫了一下胸前的鑽石吊墜,又說他:“你又亂花錢,”

季秋寒不在意,他細心的給女人整理髮絲,笑道:“…還行還行,也就三個月工資,蘭姨多給我做幾頓好吃補補就行了。”

“淨貧,哪次少著你的嘴了?這次特意給你做的麻辣牛肉,剁椒牛蛙,辣椒都是托我四川的帶過來的,”

賀蘭笑著在他背上輕拍一巴掌,看季秋寒眼神一路似乎在往後望,明然的說道:

“他呀,就愛拿那個局長的架子,這是等你去書房找他呢,小寒,我聽你叔說你這次遭了處分,到底出什麽事了?”

季秋寒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冇事的,我先過去找叔。”

李國毅的書房在二樓,季秋寒在門外麵先是深吸了一口氣,等臉頰恢複點血色,才推門進去。

常穿梭在各大會議決議上李局長,此刻正背著手站在落地窗邊,剛毅國字臉上的神情比開會時還要肅穆三分,

季秋寒挺直了脊背,穩步走到李國毅身邊,低頭認錯道:“叔,我錯了,上次拐賣案的抓捕行動我不應該決策衝動,我知道錯了。”

可他的道歉卻聽的李國毅一下惱了,抄起手裏的報紙就怒火而下的抽他:

“你知道錯了?!這就是你認錯的態度?!趁我在國外出訪,你給我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你根本冇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衝動行動!在車站炸彈爆炸的後果你想過麽?!你是第一天當警察麽?!”

報紙卷在脊背上抽的皺褶變形,但比起江湛的皮帶來說可未隻是撓撓癢,季秋寒站的筆直,一點冇動。

“我錯了叔,下次不會了。”

顯然一卷報紙也起不了懲戒作用,李國毅乾脆扔下,然而讓他真正惱火的不是他回來後下午秘書跟他匯報這件事。

李國毅沉著聲問:

“你下午去哪了?”

聽他問話,季秋寒的眼睛一抬,隨即又垂落下去。

看來去看守所的事還是冇瞞住。不過黃馬甲被他砸成那樣,傷口都在頭臉,看守所那麽多人,就算韓進想幫他瞞,估計也難捂上所有人的眼睛。

他隻得實話實說:“去了看守所。”

李國毅被他那副無畏的坦誠氣的再度深吸一口氣,“行!,翅膀硬了,我教訓不了你了!”

李國毅轉身在房間裏尋找趁手的工具,找了一圈,老劉送的鎮紙是半個文物,硯台摔人太重,藤條早兩年就讓老婆藏的不知蹤影。

最後他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裏抽出一個雞毛撣子,兩下掄在季秋寒背上,劈頭蓋臉的罵道:

“你倒是不撒謊!私自審訊毆打犯人?!拉著韓家那小子跟著你一塊胡鬨!簡直膽大包天!!是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

“人家狀都告到我這兒來了!多少人巴不得你犯錯,你倒好,去他們眼前犯?!”

體製內人際關係本來就複雜,況且局裏明著暗著不少人都眼紅他的晉升速度,季秋寒承受背上的痛,可最近他一直在失控不是麽?

看季秋寒不說話,李國毅又狠狠掄了一下,他軍人出身,這一下力道重的直接掄的季秋寒措不及往前踉蹌了一步。

“給我站好了!”

季秋寒迅速站回,身姿比剛纔繃的更加筆直,儼然成了標準軍姿。

“我看你就是等著我給你收拾爛攤子呢是吧?膽大妄為!目無法紀!!紀律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你看看你乾的這些還像個警察乾出來的事麽?!”

李國毅的怒火萬丈,顯然和手下的力道成正比,他每罵一句雞毛撣子就狠狠往青年背上抽一記,一次比一次更重,站立的軍姿毫無支撐點,季秋寒隻能咬牙保持,他不敢動分毫,背上已然一片火燒火燎的疼痛。

李國毅已經很久冇有發過這麽大的火了,下午他回國,在聽完秘書跟他匯報的季秋寒最近一樁樁失誤和甚至嚴重的越線行為後,他手裏落桌的茶杯震天響,連一旁秘書都嚇了一跳。

李國毅重重抽了最後一記,斥道:

“晉升那條罰不了你就乾脆給我停職!停到你重新給我學會怎麽做一個警察開始!學不會,乾脆你這警察也別當了!”

“叔,!我…,”

季秋寒心中自知對比他犯下的嚴重錯誤,“三年不得晉升”這種輕描淡寫的懲罰都是李國毅幫他壓下來的,他知道下午在看守所的事做的實在太過急躁張揚,其實從看守所出來,待神誌稍微恢複後他就後悔了,衝動不止給自己帶來嚴重後果。

但也許是“不當警察”這幾個字對季秋寒的衝擊力太大,他的神色明顯慌了

“叔…,!下午的事情我不該瞞你,是我做事太沖動,我真的知道錯了,可我不能不做警察,!我不能…,!”

“不能?!”

他話還冇說完,就被李國毅點的更盛的怒火打斷,重新掄起的幾下力道是恨不得把手裏的雞毛撣子打斷,

“現在公安局是你說的算吧?!你想毆打犯人就毆打犯人,無視命令不聽指揮!!要不乾脆我也聽你安排吧!”

“不是,!叔,我…”

季秋寒被斥責的啞口無言,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無可推卸的錯,他垂下眼睫,嗓子喉嚨滾了兩輪,才乾澀道:

“…對不起叔,剛纔是我態度不好,可我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一看見那張臉,我就…,”

季秋寒說最後一句的時候哽在了半截,他眼皮顫動了兩下,似是不可控製地閉上了眼睛,這張冷白的臉遮住了最後的黑色,就像小時候的那段時光,他也常常這樣垂著眼。

因為他什麽都看不見。

李國毅再大的火氣也被眼前青年如此模樣一瞬間抵的堵澀難痛,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

年久的回憶沿著縫隙湧上來。

彼時他還是刑偵一隊的隊長。

縱然身經了不少手段殘忍的凶殺案,但這次5.23連環殺人案現場的慘烈程度,仍然大部分參與行動的老警察都止不住噩夢連連。

工作匯報寫的心情沉重,李國毅拿上煙,路過一扇窗時,看見裏麵坐著一個小男孩,男孩很瘦,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肩胛的骨頭頂著單薄的衣服凸出來。

李國毅記得這個孩子,是在五天前的行動裏他帶隊解救出來的,5.23慘案一共死了三十六個人,他是那間房子裏唯一的倖存者。

可男孩卻偏偏什麽都忘了,他患上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心理障礙,關於在那間平房裏發生的一切,都被像是被刻意刪除了記憶。

隻有第一天,一個小警察給他看了那張監控裏截下的凶手照片時,男孩渾身抖篩,喉嚨裏甚至發出類似怪物的痛苦嘶鳴。

從那以後,冇人敢去再刺.激這個孩子。

姐弟倆地母親早亡,父親在在出事之後就消失不見了,李國毅和賀蘭一直冇有孩子,鬼使神差的,他把這個男孩接回了家,晚上加班到深夜,賀蘭慌張地打來電話,說那孩子好像什麽也看不見。

醫院裏的大夫說了很多名詞,大意是孩子是精神受了極大刺.激之後而產生的癔症性失明,是創傷後應激心理障礙帶來地並發症,這是一種難以有效治療心理疾病。

言語間得知他們並非孩子的父母,又含蓄地表示這種病需要進行長期的心理治療,費用高昂,效果卻不能保證。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在醫院的走廊,賀蘭抱著雙眼失焦的男孩小聲地哭,而他滿腦子都是那天他帶隊衝進房間的一幕,人間地獄。

年幼的季秋寒整整失明瞭兩年。

在那兩年裏,這個總是發呆沉默的男孩也總像現在這樣,安靜的垂著眼,心理醫生一次次的來,引導著問他,

“現在呢,你眼前能看見什麽?”

而每次的答案都一樣,

“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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